「那兩位最近都做點啥運動？」我問，換個話題，解消尷尬氣氛。
「也沒啥運動，就是會去公園裡走走，散散步。 我也是走不了太久。」老太婆接了下去，並且瞪了史老頭一眼。。。
「還說呢，每次都是我硬拉著你去，不然你都不出門。 你要多陪陪我，咱們一塊兒多動動啊。 你最近不是精神好得多了嗎？」史老頭說。
「可是我出門總是不方便，走路又慢，還要帶個助行器。。。 你跟著我，走不快，常常要陪著我停停走走。。。」老太婆講著，有點擔心地看著史老頭，似乎覺得他帶著自己是個累贅。
「什麼話，我自己一個老頭在公園閒晃，多無趣啊。。。 咱們把麵包屑放在你助行器上，走到公園湖邊餵餵那些鴨子。 坐在湖邊休息，不也挺不錯。 我也走不快了，沒了你，我自己也不想出門。。。」史老頭似乎在安撫老太婆，不過那口氣，聽起來倒也有幾分是真。
「那也倒是。。。 那些湖邊的鴨子還蠻可愛。。。」老太婆喃喃地說。
「那我告訴那運動治療師，讓他再去家裡給你們review囉。 你們最近就多出門走走，說不定下回，那個治療師就會再給你們加強運動量。 希望有天黛西可以不用帶助行器出門囉。」機不可失，趕快順水推舟。 其實這樣的目標，是完全有可能辦到的，只要這些老人願意自主運動，多數都是可以復健到可以活動自如的程度。 只怕這些人，人老心也老，在精神上失去活力，那才真是難處理。。。
「那就這樣說定了，醫生，我們都聽你的啦。 真的很謝謝你。」史老頭說。
「黛西，你先出去把助行器推到咱們車旁，我馬上就來。」史老頭吩咐著老太婆。 老太婆也沒說啥，慢吞吞的走向候診室，去推她擱在那兒的助行器。
「醫生啊，真的很謝謝你。 黛西最近好多了，會跟著我到湖邊去了。 看著她餵鴨子的模樣，真的很開心。 我們還要一起活到一百歲耶。」看著老太婆的背影，史老頭轉身，小聲地對著我說。 說完就快快追上老太婆走掉了。
或許，五十多年前的那場戰爭，讓這對夫妻錯過彼此的年輕歲月。 十個年頭，在精神病院裡折磨自己的時光，長長地一段空白。 怨懟與無奈。 沒有誰對，也沒有誰錯，只是人生剛好這樣的前進。 老了，路再也走不了多遠，行動也慢了。 老太婆就這樣，默默地站在車子旁邊，看著史老頭緩慢又吃力地把助行器給放上後車廂。 或許，這兩個人再也不需要戴著手錶，時間的流轉，在他們身上變得緩慢，漸漸失去了意義。。。
老太婆上車之前，對著我揮了揮手。 車子緩緩地動了起來，史老頭開車只能用龜速來形容了。 年輕人，看到人家這樣開車，應該會很不耐煩吧。 但是車上的兩人，卻是開心地笑著。
「不急，不急，我沒有錯過你。。。」
他，八十六歲。 她也八十二歲了。 他們是夫妻。 若有一百歲，應該也是不變。。。
他們是夫妻，像是彼此的水，讓對方活著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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