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間百態,人生百態,醫者也有不同的百態。
面對的環境,人種不同,醫者也被塑造成不同的面貌。
每個醫師,都有自己必須經常面對的不同族群,有相似處,也有不同處。
不知道究竟是病人塑造了醫者本身的面貌,或者是因為醫者本身不同的特質,而選擇了親近適合自己特質的領域?  做了這一行的人,根據觀察,總是有很莫名其妙的偏激,在某些點上,就會顯現出來。  而不同的科別醫者,會有不同的態度,不同的堅持,立場不同出發點不同的角度。
那是一種身段,不同醫者,不同的強硬之處,形成屬於自己或者該領域不同的身段。
 
做這一行數年,我相信自己也有屬於自己的身段,可以說,「沒有身段,不能成醫者」。。。
Every Doctor has his/her own attitude.  You can not be a doctor without attitude……
這是醫者自身的特性,投入自身所屬的領域後,呈現出的特質。。。
如果,有人說這是一種架子,一種擺譜,那咱們也只好認了,因為沒了這身段,成不了醫者。。。
以下,是自己的觀察,某些方面,不適用於台灣,因為生態不同,但是某些部分,幾乎是準則。
 

想成為醫師的傢伙,看了文章,希望你能就此回頭。。。 嗚呼哀哉。。。

 
領域一,內科醫師。

所謂內科,就是不拿刀宰人。  面對疾病的手法,是使用藥物去跟它磨。
特點是,這個過程,可能必須持續到地老天荒,直到病家或者醫者自己離開這場消耗戰。。。
從事內科的醫者,第一特質就是耐心,第二特質是對於疾病本身的好奇心。
這些人,面對的戰場是一場場的持久戰。  是多數時候沒有勝利者的持久戰。。。
 
要走內科者,需要的是政客加上學者系的特質。
身段是,碰上病家要哄,身段要軟。  碰上同行和病家,都要能玩政客心機。
碰上會危害自身的糾紛,更要能面面俱到,滴水不漏,不擔半點責任。
不然在這場病家滿意度很低的消耗戰,很容易會變成病家發洩不滿的目標,被狠狠敲上一筆。
而學者系的特質,則是為了對自己的成就感有所交代,不然會被一次又一次的無能為力把自己的精神迅速消耗殆盡。  所以要不斷鑽研,不論是政治手段,或者醫療知識,期待打一場能贏的仗。
 
好的內科醫師,口才要好,溝通技巧也要好,才能給自己和病家打氣,安撫情緒。
(不然,不管你有沒有做錯什麼,都很可能成為病家情緒的出口。。。)
面對屬下,要能夠八面玲瓏,應對得體,證明自己的治療真的有效。
因為事實上,內科那些磨人的病,其實病情總是進展緩慢,反反覆覆的復發。  內行人心知肚明,但是政治手腕,溝通手段不好的傢伙,常常會做到汗流浹背,被人嫌到滿身口水。。。
 
但是在充滿政客,或者需要政客特質才能生存的領域裡生存,是一件需要小心翼翼面對的事情。
這一領域裡,少不了笑裡藏刀,背後互桶之事。  暗箭通常來自病家和自己人。。。
或者說,哪來的自己人?


 
一之一,一般內科專科。

這行的醫者通常看事情的角度比較全面,適合有宏觀視野和政治手段高超的人。
最好還有學者鑽研的態度。  一般來說,病家找上這一科的,是還搞不太清楚生了啥病的。
或者是,已經被確診,但是預後不好也不壞,需要有人來做全面調養的。
醫療糾紛率一般來說不會太高,最常見的糾紛就是延遲診斷或者誤診。。。
這就是為啥這一科,需要能宏觀分析才能生存,需要政治手段才能大事化小,小事化無。。。


 
一之二,神經內科。

這一科負責所有神經方面的疑難雜症,從各種莫名其妙的眩暈,頭痛,麻痺,到不需開刀的腦腫瘤,多發性硬化,脊髓發炎,詭異難纏的偏頭痛,等等等。。。
 
(注意,神經,跟精神,是不同的兩碼子事。  神經出了問題,是身體負責控制神經電流的傳導出了麻煩,這是實質上的問題。  相當於電腦電路板出了麻煩。  而精神出問題,則是無形的,思想上,形而上,心理上的,大概就類似是電腦控制軟體出問題,開始胡作非為的狀態,跟硬體無關。。。)
 
實際上,這一科最常看到的病患,是中風的慢性病患。。。
一般來說,走這行的,需要先有高智商,再來才需要高情商。 (跟精神科剛好成為對比)
這行的特質,學者系通常遠高於政客系。
找上這些醫者的病家,是不太會告人的,但卻通常是被莫名其妙找不出病因的神經問題搞得快發瘋的。。。  神經頑疾發作起來,是會把人搞到雞毛鴨血不成人形的,所以任何還有一絲希望的治療,任何願意給與耐心去分析診斷的醫者,通常都不會被病家太過厭惡。。。
但是偏偏神經又是解剖和生理學上頭非常麻煩又頭痛的領域,想走這一行的人不多,這行醫者需要的是腦部內建高效能系統分類處理器,加上深厚的經驗法則。  所以這行學者多,政客少。。。
 
而病家在確診後,預後通常是反覆不定,該做的通常是症狀治療,以痊癒為目標的治療很少。
也就是說,那病弄不死人,醫者的問題是心理安撫和症狀治療。。。
需要的政治手段,只有病情說明的藝術,有效溝通了解,不太需要做被控告預防。。。
而因為想幹這行的人不多,內鬥情形也不太嚴重,老闆一般對小學徒很不錯,畢竟這行人丁稀少,但是經驗的傳承卻是其精華所在。。。
又因人丁稀少,但學理複雜,其他內科醫者通常知道這科的難度所以才沒選擇它,所以願意從事者,比較受到其他科別敬重。  內鬥算是比較輕微。
而學者的研究精神,則是這行的主要成就來源。。。 
(通常,必須一天到晚面對醫不好病家的科別,都會比較需要這一點,做為自我成就的來源。。。)
 
 

一之三,肝膽消化內科。

這一科嘛,算是內科比較接近外科的領域。
基本上疑難雜症不太多,病理也相對不太複雜。
他們最常負責的東西是,胃潰瘍,腸子出血,莫名其妙的肚子痛,肝炎。
麻煩的疑難雜症則是,不明原因的腸道不通,明明有腫瘤卻找不出在哪裡,詭異的腸炎,不會動的食道,詭異的肝炎,以及被外科找不到東西切只好丟過來的怪病。。。
 
這一科的醫者,最常幹的事情除了問診開藥之外,就是給病家通腸。。。
這算是類似水管工人的工作,像是做胃鏡,做腸鏡,是本科的拿手好戲。
分辨此科醫者好壞的差異在於,當水管通完卻問題依舊時,能不能找出背後真正的問題。
基本上,知識的深度和廣度,是區別這一科醫者對照水管技工不同的所在。
 
走這科的傢伙,性格上會比較接近外科,或許是因為水管工的事情做太多,所以比較一番兩瞪眼。
一般比較不圓滑,比較不油條,唯一需要運用政治手段的地方給自己找個位置,以及不小心桶破病家腸子時候的善後處理。  (這少不得會被外科醫師取笑一番。。。  然後準備找律師。。。)
找位置則是因為,找人通水管的價錢很高,這是他們的主要收入來源。
這國家很多人喜歡當水管工人,因為好賺。  而這一行的醫者則有異曲同工之妙。。。
(水管工在這國家,好好幹的話,的確年收入跟肝膽胃腸科的醫師差別不大。。。)
所以競爭者眾,位子有限,自然需要點政治手段。。。
至於坐上了那個位置後,就看個人能不能把腸子通的快又好,
喔喔,不是不是,說錯了,是診斷正確,然後快點轉外科。。。
 


 
一之四,血液內科。

走這一科的傢伙,還有這一科的科內文化,就是瘋狂的信心,對自己從事的事情有瘋狂的自信。。。
他們負責的是,骨髓癌症,血癌,白血病,淋巴癌,血友病,其他詭異的凝血出血問題。
幹,你說治不好,怎麼會不好,可惡,那來找骨髓移植吧。。。
光是聽他們負責的東西,實在就不能理解那種瘋狂的自信來源。。。
 
這一科想從事的人不多不少,血淋淋的科別,任誰聽到就覺得大事不妙的科別。。。
或許是因為此科某些病症,真的能夠被治癒,不管是依靠化療治癒,或者骨髓移植。
反正他們真的能把某些聽起來就很不妙的病給完全治好,所以給了此科醫者恐怖的信心。。。
 
走這一科的醫者,治療方針的第一點,應該都是痊癒治療,逼不得以才會使用症狀控制治療。
啥?  你說化療會掉頭髮?  你說人會瘦的不成人型?  你說骨髓移植過程很危險?
 
啥是骨髓移植?  就是用化學藥物,把你全身上下的骨髓造血細胞全都殺光光再說。
這時候,病家要被放在無菌病房,因為白血球都被殺光了,對病菌完全沒有抵抗力。。。
然後,拿出捐贈者的骨髓,打入受贈者的身體裡,讓新的骨髓來造血,釜底抽薪,一次性的全身骨髓置換。  過程中,還要加上各種副作用強大的化學治療,壓制捐贈者與受贈者雙方對於「這東西不是我的,該殺」這種反應的對抗。 
 
然後,慢慢的放手,讓外來的骨髓去適應舊的個體,讓新的免疫細胞看到舊的個體時不會像看到敵人一般去把它幹掉。  漫長又痛苦的過程,賭一次重生。
 
仔細想想,我明白了為啥這一科的醫者需要強大的自信心,還有對於痊癒的執著。。。
因為他們面對的,是全有或無的賭注。  加上中間磨人的副作用。
他們的工作內容,是說服幾乎被病名嚇昏的病患,接受一個全有或無的賭注。
他們的病患,大概是比誰都沒信心,面對的是痛苦的死亡過程。
所以這一行的醫者,不能像其他內科醫師一般左右搖擺。
重生的過程總是痛苦,而那些痛苦,與這一行的醫者給予的治療成直接關係。
他們很多時候,得把自己手上的病家搞的生不如死才行,所以要非常堅持的相信,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,不能開始了治療的過程之後,還搖擺不定。
不然,人給你搞成生不如死了,你還想抽手嘛?  天底下有這麼簡單的事情就好了。。。
 
對於一個習慣質疑自己所做的事情者,或許這一行不太適合。  病還沒醫好,自己會先崩潰的。
這一行的醫者,要的就是無窮的信心,去說服病患下一個全有或無的賭注。。。
 
至於他們的政客面,就在於怎麼說服自己和病患,光明就在眼前。。。
一切,都只是黎明來臨前的黑暗。。。
 


 
 一之五,心臟內科。

這一科,也屬於內科中比較接近外科的領域。
需要或者吸引的性格,是精力旺盛,對準確度要求高,自律,同時具有軍人和政客性格者。
他們負責的麻煩是,心肌梗塞,心導管,冠狀動脈支架,心機衰竭,莫名其妙的心臟發炎,高血壓。  疑難雜症則是,先天性心臟發育不全,詭異的心律不整,詭異的心臟肥大,換心手術和瓣膜手術後追蹤。
任何與心臟有關,但是不用把胸骨撐開直接用手去碰心臟的開心事兒,都是這一科的業務範圍。
 
為啥說,他們需要政客性格呢?
其中之一的原因是因為這行非常好賺,競爭者眾,必須有對付內部競爭的手腕才能往上爬。
除了好賺之外,幹這一行的,面對的是有可能被他們治癒的疾病。
這些醫者做的好,可以帶來很高的成就感,名望,還有利益。  所以,非常多的人想做這一行。
而且藥商對於內科醫師最巴結的科別,應該是非心臟內科莫屬。
病家面對的疾病風險度處於中上,出問題被告的風險相對高於其他內科。
太多利益和風險牽扯其中,沒有政客性格的傢伙,不太適合走這一科。
除非上位之後,快快抽身離開白色巨塔是非之地,不然要明哲保身不容易。。。
 
正因為這一科別的病家,能因為治療而產生好結果的機會比較大,所以當結果不如預期時,產生的被告風險也就大。  只拿癌症內科,神經內科,和血液內科做為對照組,就知道其中的差異處。
 
至於為何需要自律和軍人性格,這種外科講究的東西。。。
很簡單,走這行的醫者,訓練的過程,就是不眠不休的待命過程。
急性心肌梗塞的病家,可不會告訴你他何時會發病。
而根據經驗,這種病最喜歡在凌晨時分黎明到來前發作。。。
待命的心臟內科醫師,急診室一通電話過來,計時開始,換裝,進手術房,準備做心導管打通冠狀動脈。  他們的訓練過程,有非常類似外科醫師之處。 
而醫療過失,會是那幾分幾秒之內早到晚到的差異。  多等幾分鐘,心臟就會多壞死一些。。。
 
至於學者特質方面嘛。。。  這科其實並不太需要,雖然他們總是說自己論文產量最多。
研究方面的事情,這世界上有太多人喜歡從事這方面的研究。。。  因為名利。。。


(未完,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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